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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要是我不想跟你赌呢?”魏昭又说,说话间被血链擦过,血珠凝而不落。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,心中微动。

    “这可由不得小友了呢。”红信子笑道,“你身上可有能抗住红罗网的法宝?可巧,姐姐这法术最克剑修。”

    “可巧,”魏昭重复道,“我有一招最克拿人血洗澡还洗不掉脖子上老皮的妖婆。”

    红信子真人下意识伸手去摸脖子,摸到之前醒悟过来,光洁的面孔上露出狰狞之色。她骤然催动血链,罗网霎时散开,化作万道荆棘,眼看就要冲向魏昭。

    魏昭反倒停了一停。

    这停顿好似失误,不过在金丹真人眼中一目了然。红信子一顿,继而怒色稍霁,大笑起来:“蠢奴!你当这样便会忌惮你吗?”

    魏昭身后是艮坤厚土阵,以及围着大阵攻击不休的魔修。他要是往那个方向逃,红信子真人的攻击难免要误伤队友。红信子见眼前被说破企图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她心中笃定,越发大笑不止:“哈哈哈哈!我等魔修可没有同伴!便连你身后的土壳子小阵一起打破吧!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几条荆棘已经率先封锁了魏昭的向两边逃窜的后路,其他棘条绞成罗网,铺天盖地往他头顶罩来。荆棘未到血气先至,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,让前方的人难以逃离。魏昭向后急急倒飞,只听得后面好些速度慢的魔修发出惨叫咒骂,被血棘吞没。

    阿昭大喝一声,双手带着烈阳向两边推出,此次掌印清晰可辨,托着艮坤厚土阵,好似暴雨时节钉在窗后的木板,勉强挡住了零星先头部队。魏昭看着面前的血棘越变越大,他知道猩红尖刺能穿透他的身体,也能打破艮坤厚土阵。

    他知道这个,就像知道两轮杀戮后眼前唯一的金丹魔修会对上他,而那个被踩了痛脚的红信子又会在此时不管不顾地攻击他一样。

    剩下的十几个修士又在暴走的红罗网下死了一半,红信子笑容未变。不过是几个逃不掉的低阶废物而已,倘若她开口,多半会这样说。血棘一时间食用的修士精血越多就越强,用这些炮灰换大阵破开,不是很好吗?这群小卒子来这里就是为了保证没人能逃脱,直接破阵杀人,目的不就达到了吗?

    魏昭也笑了。

    他的确在利用红信子清场,不过消耗这些筑基魔修完全不是主要目的。

    五。

    魏昭的右手蓦然伸长,化作一只巨爪,扣住了之前就找准的枯荣道魔修,把快要逃出血棘范围的这位修士往自己身前一扯。

    四。

    这位枯荣道修士大吃一惊,开始疯狂攻击魏昭的手,企图挣脱这只固定住他的铁爪。像被什么东西咬住,魏昭能感到自己的生机不断从伤口流失,但他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三。

    血棘近在眼前,眼看要将枯荣道的魔修与魏昭一起穿成肉串,那魔修牙齿一咬,刚才刺入魏昭手上的枯瘦双手抓住了血棘。

    二。

    血棘暴动,枯荣道魔修死。魏昭急速后退,撞上了艮坤厚土阵。

    一。

    万棘加身,厚土阵破,阿昭把公良至扑倒在地,趴到了他身上。魏昭咳出一口血,借机顺走了阿昭的芥子袋。下一刻最先到的血棘刺穿了地上两个魏昭,眼看再深入些就能要他们的命。

    但血棘不再前进了。

    血棘转瞬间枯黄了一大片,像真正的植物一样开始掉刺,以红罗网为本命法宝的红信子哀鸣一声,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。刚才那位被魏昭捞过来的修士名叫枯谢君,表面上是筑基初阶的筑基巅峰,热爱扮猪吃老虎,掌中枯荣功能让万物凋零,尤其是植物。而红罗网的攻击形态,恰好算是半个植物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扮猪吃老虎风险不小。

    此时魔修的包围圈已经被红信子真人打杀得七零八落,要从其中逃跑轻而易举;此时这群人中第二强的那位枯谢君与红信子拼了命,一死一伤;此时红信子真人奄奄一息,如同食人鱼群中受了伤的大鱼,正如她之前所说,魔修们可没什么同伴友谊。

    魏昭咽下嘴里的血沫,在心中和装逼致死的救命恩人道谢,掏出了芥子袋中的乾坤挪移符,运起。趁着拼出半条命冲出来的大好良机,他抓着十九岁的公良至与自己,成功逃出了包围圈。

    乾坤挪移符,一息八百里。

    一息后三个人影凭空掉了出来,谢天谢地,这次无差别着陆没让他们掉进哪个死地。地面上铺着毛茸茸的草,软和得像毯子,尽管如此,这点着陆的颠簸还是让魏昭开始咳血。那血块黑不溜秋,仿佛从死了几天的尸体中挖出来的。

    枯谢君的掌心功,红信子的血荆棘,没一个好相予,能活下来还要感谢他还剩了点龙躯。不过要是龙躯不存,他也不该又长成这副鬼样子,你说是吧?魏昭苦中作乐地跟自己自言自语,张了张嘴却除了血块什么都吐不出来。他乖乖闭嘴,只见三人中有一个利索地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是公良至,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伤痕。魏昭扭头一看,只见年轻的阵法师看都没看他一眼,扑到了浑身是血的阿昭身边。金丹魔修的红罗网哪怕套上十层筑基道术也挡不住,还是阿昭的血肉之躯给公良至挡了一挡,自己却被刺成了血葫芦。他还睁着眼睛,对公良至吐了吐舌头,显然也说不出话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笨蛋!”公良至咬牙切齿地说,嘴抿成一条线,被发黑的血刺得不停眨眼。他速度飞快地给阿昭喂了丹药,拔剑切开伤口,挤出毒血,再撒药粉爆炸。处理速度一快,动作也很难轻,痛得阿昭龇牙咧嘴。

    痛是真痛,经历过玄冰渊下十年的魏昭都要皱眉,何况基本不吃苦的十九岁阿昭了。魏昭看着他,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,看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如何演绎*的痛不欲生。只是阿昭面目扭曲归面目扭曲,硬是一声都不吭,公良至在动手的间隙频频去看他的脸,他俩的目光一对上,阿昭的痛不欲生就变成一个故作轻松的鬼脸。

    这块儿没雨云,阴天还有些亮度,没有遮挡视线的雨幕。此时魏昭看着他们两个,觉得他们真的年轻极了。

    多没道理,就算魏昭在折磨中扭曲成长为中年人,只是道心破碎的公良至也不该和这里的公良至差太多才对。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如此青涩,像枝头未成熟的青果,像荷塘含苞待放的花?因为眼睛吗?还是因为神情?

    十九岁的公良至就算皱着眉头,那忧虑也显得浅淡而活泼,他的眉宇没有常年皱眉的痕迹,他的眼角没有累月沉淀的忧愁。他是山中野狐,是乘鹤仙人,就该在山间看花开花落,望云卷云舒。

    十九岁的魏昭就算正忍耐痛苦,那苦痛也显得轻松而短暂。他的酒窝看看起来像是笑容长存的痕迹,就好像横跨山野无数次会留下小路。他身上有股没被烧干的蓬勃生机,因为有足够的温度和燃料,那里有一团稳定燃烧的火,稳定得好似太阳。不像魏昭,烧得歇斯底里,生怕一不竭尽全力就要熄灭了。

    十九岁的乾天双壁望着彼此时,他们同时变得更加天真青涩,又同时变得更加成熟可靠,像两块相映生辉的宝石,像两棵并排而生的树。他们……看起来好极了,旭日初升,毫无瑕疵。

    本该如此,本该如此。

    魏昭可能屏息了太久,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,那两人齐刷刷转向他,像一对突然发现天敌的鸟儿——这两混账表现得好像刚刚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,他们的救命恩人。

    “前辈,”公良至对魏昭说,口气客气而谨慎,“我们要去附近的山洞暂且一避,您是否愿意同行?”

    除了高深莫测地点头,魏昭还能做什么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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